绿逗汤团儿

绿逗汤团儿

【润玉|天帝向】古今明月曾照我

陆泽琛

      行至人间时,恰逢三月,街上人群热闹,原是今日殿试颁定名次,我也隐了身形,与邝露入了宫城之中。

      大殿之上,人间帝王端坐龙椅之上,学子朝官列位有序,一一上前应答,朝局时事,或民生诸事,别有意趣。
      我听了一会,倒也感慨人间繁荣,此间生机,却见殿角一人,年过半百模样,鬓发微白,他靠在大殿廊柱盘膝敲指,认认真真听那一个个学子朝堂论时局。
       方才未曾注意,只觉寻常人类,细看方知原是魂魄,却也修的一身淡光,原是浩然之气凝实,想来已勘入道,十分难得,不由得多看了一眼。

      其人听得专注,间或点评,浑然不觉。大抵是我来时低调,却也有人间仙官得报,殿门处鬼吏期期艾艾探头,却又不敢踏入殿门半步。
      我莞尔,着邝露出殿,却是一众伏首称罪,未曾想还是因为殿中那魂灵。他前身为旧朝阁老,当年死谏朝堂,便撞死在殿柱之上,魂灵拘于一角。因他周身浩然之气,加上皇城天子本就有龙气庇护,鬼差亦不好进殿近身拿人,他似乎知晓,便也索性不出大殿。久而久之,就耽搁下来,未曾想我临人间,担忧治罪渎职,便也匆匆而来告罪。
      观殿中浩然之气与那人间天子的天子龙气相得益彰,便也对他如何入道有些了悟。自我登基以后,便是以龙为尊,人间帝王授天命亦有龙气,此人凭借自身浩然之气安居龙气之下,便也与我相合,想来是心系苍生,踏入大道之人。

 

     鬼差鬼吏均未拿魂灵,确实失职,便也罚了俸薪,各贬一级,至于其他,待日后天庭奏表审核岁报,再行裁夺。
      想来若殿中人得证天道之时,此中干系之人皆有封赏,只是此时言之过早,便也让邝露做了训诫之言,并未上迁。

      只道此殿中之人如今已在鬼差缉拿范围之外,倒也不必再管。邝露处理完殿外一众,再入殿时,却是名次已定,众学子恭敬而出,奉诏额叩高殿,皇城内金钟响起,传胪之声句句相接,浑然有序,厚重回荡。

      殿中那人早已起身,肃正衣冠,敛目颔首,虽无人得见,仍旧庄重相待,似与此殿此典共历人间盛事。
       虽为凡人,亦让人心生敬佩。

      我便显了一二身形,立于人身前,方才细细打量人起来。
     他鬓须灰白,眼角已有皱纹,寻常撞死之人,身形皆有死状,而他衣冠干净,不见血污模样,细看方知晓,他将朝冠压低三分,放了些束发,额前只有些许淡疤,遮住了最为可怖的一处。

       他惊讶于我的到来,我问他为何作此打扮。
      他却行礼答道,不敢污天子颜面。说完,到停顿了下来,眼底闪过一道怅然。
      他未说的话,我却是清楚的,纵然天子不得见。

      我问他为何不去转世,他答自己仍为旧臣,臣不可二主,不事新君。
      他虽言臣不事二君,却也以天子之尊待金殿上帝王。
      观他目光清明坦荡,心中微妙,我问道,本座御下尚且缺一位奉笔仙官,观苍生心念,纳言百谏,你可要随我?

      他震惊,没有丝毫犹豫,径直伏首而倒,泣不成声。只道,臣下愿意。

 

    他虽已勘入道,却也不知法门,只有道心犹存,以此精进。
      我既来此,想来也是机缘。
      至于其他,此类自悟天道之人,往往另有命数。

      我带他离开时,他仍一点点理过袖襟衣冠,向那人间帝王行了一礼,而后将朝冠官服小心翼翼脱了叠好,再拜一礼,看着那离身之物化作烟尘泯灭,似再无牵挂。
      我静静看着,并未阻拦。

      人间已然鞭炮齐天,新科状元携登科学子打马游街,有杏花飘落,两旁百姓夹道相迎,更有女子绢花相投,马上少年伸手接住,意气风发,引得一众叫好欢呼,很是热闹。
      他脚步顿住,痴痴看着,竟也失声痛哭。

      我问他为何哭?
      他哽咽着说,臣……也曾是状元。

      御笔钦点,意气风发。
      我无意探究他当年中状元时是何种模样,亦无意探究与他同门那些人何去何从。
      只是恍然明悟,都道人生如蜉蝣短暂,岂不知蜉蝣亦有灿烂。

      只是,物是人非,我亦知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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